基本上他就是個無所事事的中年人。
可是他堅持自己還未步入中年,38歲的年紀他覺得還屬於年輕一輩。
不菸不酒,卻因為沉迷賭博而至今沒有個伴,家人也老早就斷絕關係,就這樣靠著打零工渾渾噩噩地過活。
要說寂寞嗎?他倒不覺得,偶爾在賽馬場遇到的那些老頭都還挺熱情的,看自己一個人就抓著滔滔不絕,就是煙味有點嗆鼻。
他好幾年前就對生活失去了動力,但因為自己看起來還能再活一段時間,而且自殺這種看起來很痛的事他沒種,所以就這樣放任自己。
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,反正他就一個人了無牽掛,而且搞不好哪天真的給他賭中了什麼大獎也說不定。
雖然要是真中了,他也只會拿來吃一頓好的,然後繼續賭博。
大部分人嗜賭是因為懷著一夜暴富的夢想,他倒不是。
他只是單純喜歡這種毫無計畫的機率性事件,正因為毫無計畫,才讓人覺得安心。
沒有計劃就是計劃,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。
所以對於出老千他非常不齒,因為這是在混沌的機率事件中安排計畫,這就違反了他深愛著的機率美學。
他所崇尚的機率,是毫無計畫的、是隨意的、是放縱的,而不是這種被安排得好好的行程表。
這或許也是他為什麼過著這種生活的原因吧!
噢,差點忘了。
他的名字是詹姆斯,姓氏太拗口常常連自己都唸不好,而且因為沒什麼人際關係,日常生活中鮮少會被如此稱呼。
甚至偶爾還會忘記自己姓氏到底該怎麼拼。
比起自己,房東似乎還更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名字。每每到了催租的時候,房東總會毫無感情地唸出全名,然後報上一筆可能又要繼續拖欠的金額,最後毫無抑揚頓挫地質問還要多久才能繳清。
例如現在。
「詹姆斯•奧爾凱米,上個月的欠繳和上上個月的不足總計25金幣,再加上昨天應該要繳的本月的租金20金幣,你的欠租總共是45金幣,請問什麼時候才能交齊呢?」
星期六一大早,被啄木鳥般規律地敲門聲吵醒,睡眼惺忪就看到永遠板著一張臉的房東。
「唉呀房東你也知道,我最近手頭……」
「上個月你也是這麼說,然後只拿出15金幣付了上上個月欠繳的房租;接著你告訴我這個月絕對不拖欠。」
房東連眉毛也沒動一下,壓著平板的聲音不慍不火地打斷詹姆斯的藉口。
詹姆斯知道房東並沒有生氣,不如說雖然總是看起來很嚴肅,但房東的脾氣非常好,租客欠繳從沒看過他破口大罵,而是平淡地來催租。
不過乍看之下,嚴肅的表情和毫無感情的嗓音十分具有威嚇性;所以大部分租客見識過一次後就會乖乖按時交租。
只有詹姆斯這種賭徒,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欠,反倒讓他發現了房東的好脾氣。不過他拖欠也有原則的:絕不欠超過兩個月,要不然房東生活也不好過。
而現在要是再不繳上上個月欠的5金幣,就會超出他自己的兩個月原則。
他稍微思考了一下,正準備告訴房東他要去一趟當鋪的時候,房東卻開口了。
「我知道了,你現在看起來是真的沒有錢可以繳清這45金幣,我也就不逼你了。」一貫的平板嗓音,說出的內容卻讓詹姆斯倍感訝異。
還沒來得及向房東道謝,房東就從帳單底下抽出一封信遞給詹姆斯,信封上寫著詹姆斯•奧爾凱米,卻已經被拆開,信件似乎也被翻過了。
「這是前幾天在我信箱裡發現的,」房東說道「當時我以為是你要繳的房租就擅自拆開,先在這裡說聲抱歉。」
詹姆斯疑惑地端詳這封信,從信封的磨損等看起來是最近的信件,卻沒有郵戳或郵票等註記,應該是直接投進房東信箱的。
他打開折成三折的信紙,才看到第一行字,他就有不祥的預感。
「這個委託的報酬是45金幣,剛好就是你積欠的金額,」房東看著詹姆斯,毫無感情地說道「請盡速完成這份工作,並將45金幣繳齊。」
語畢,房東便轉身離去。
對,他自己也常常忘記,他是有一份一般工作的。
不過要說一般,也不算太普通。
雖然詹姆斯自己也不清楚這份工作的社會地位,但他覺得連自己這種庸才都可以做的,鐵定不是什麼高尚的職業。
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轉身回到房內。
被隨意關上的門上,有幾個斑駁的油漆字,看起來數年沒有補修,但還足以辨認:
「詹姆斯偵探事務所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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